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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译文】罗杰·迪金和罗伯特·麦克法伦:碎片

「走进森林,就像闯入一个海底般光怪陆离的领域。」

【译者按】若非读罗杰·迪金的《野泳去》(Waterlog),我不会觉得在自然水体里游泳是如此妙趣横生,且应该是人人皆有的权利。这篇文章由麦克法伦的导读和迪金的文字碎片构成。麦克法伦是迪金的文学遗嘱执行人。文中许多英伦物种没有通用中文名,为免误解,加上了学名。

文中提到的货车厢和小木屋,听说自 2019 开始开放出租。如果你喜欢罗杰·迪金,不妨亲身一试。


1969年,罗杰·迪金在英格兰北萨福克的小村梅利斯购入了一座破败的农舍。这座名为核桃树农场的房子位于梅利斯公地的边缘。这片中世纪的牧场经过数百年的耕作,已被野花点缀得格外丰饶,包括稀有的蓝紫倒距兰(Anacamptis morio)与硫磺车轴草(Trifolium ochroleucon)。接下来数年,罗杰重建了这座始于伊丽莎白时代的农舍。他采用东英格兰传统的木框架建筑方法,让这座房子能够适应萨福克松软的黏土,随土地的微妙变化而调节自身。房子的后方有一条泉水滋养的护宅河,罗杰常在其中游泳;周围是十二英亩的草地和半英里长的树篱。农场的一侧毗邻伊普斯威奇至诺里奇的铁路线,与铁路垂直的是一条古老的公共通道,被称为牛牧小径。

罗杰在核桃树农场生活了三十七年,直至 2006 年夏天的早逝。尽管他四处旅行,经常离开,却总会归来。他写过,这里是他的「巢穴」,他的「獾窝」。多年来的相伴,他对这片土地的节律、气候以及生物了如指掌。罗杰是一位自学成才的博物学家,在数十年的岁月中,他在一摞摞笔记和日记里写下了核桃树农场的生活——这些本子大多是 Moleskine 的出品,纸上满是他纤细如蛛丝的黑色字迹。

每当想起罗杰在梅利斯的生活,我总会联想到梭罗在瓦尔登湖的时光。两人都写日记,都是博物学家与物候学家,都依水而居,都热爱树木与森林。他们的土地一侧都毗邻铁路,夜晚能听到货车经过的轰鸣。然而,梭罗仅在瓦尔登湖畔生活了两年,而罗杰在梅利斯度过了将近四十年。这种长期的陪伴,令他对这片土地了解极深,不仅见微知著,也拥有从时间长河中获得的洞察。

罗杰去世两年后,特伦斯·布莱克和艾莉森·哈斯蒂编辑了他的部分笔记,并于 2008 年出版了《核桃树农场札记》。这本备受喜爱的书迅速成为英国地方主义经典,延续了弗朗西斯·基尔弗特和吉尔伯特·怀特等日记作者的书写传统。这本书也为罗杰的作品形成了一个松散的三部曲,与《野泳去》(Waterlog, 1999)和《林中记》(Wildwood, 2007)遥相呼应。

一年后,罗杰的大量档案被东英吉利大学收藏。学校对这些包括手稿、文件、磁带和笔记本在内的材料进行了整理和编目,并向研究者和读者开放。从这些档案中,卢克·奈玛挑选出了一系列此前未曾发表的片段,并按季节顺序进行了整理。这些文字展现了罗杰的非凡视角,让我们得以一窥这片非凡土地上他漫长生活的点滴。

罗伯特·麦克法伦


一阵如同春日大扫除般的西风吹来,扫去冬日的沉积,迎来了春天的开端。这股西风跨过大西洋时已暖透身心,又携带了伯伦山的榛树花香、达特穆尔和埃克斯穆尔的石南芬芳,以及威尔士那满布地衣的橡树林的气息,随后穿过萨福克和开阔的布雷克兰平原,拂动沼泽中的芦苇,最终折断了我那棵老枫树西侧的根——那条去年被挖掘机弄伤的根。

昨天,白蜡树拱门开始长叶,最初只是水平枝条末端钻出嫩芽,随后绽放了几朵小花。野生蛇麻草跳跃、缠绕,突然攀上白蜡树那光滑如丝袜的树皮。榅桲、峨参以及白蜡树的花叶似乎同时冒头,那一天,风向改变,四只燕子翩然而至。它们飞过房子,却未停留,只是盘旋几圈便飞往别处,或许是塞勒姆的僧侣堂。护宅河里还有一只黑水鸡正伏在巢上。

白蜡树和枫树的幼苗正在破土而出。槲寄生也重新出现,只要它挂满浆果,人们便可在其下亲吻。白蜡树的花叶呈现白、绿和金三种色彩,其硬木曾被用来制作长矛。这是唯一一种能在隆冬时分长叶的树,因此被视为神奇之物。除了混乱又狂欢的萨图尔纳利亚节外的其他日子里,亲吻都是被禁止的。

这三片林地风貌各异。斯塔宾林地因欧洲报春(Primula vulgaris)而一片金黄;吉平林地因丛林银莲花(Anemonoides nemorosa)而泛着淡粉白色,或因熊韭(Allium ursinum)的油亮绿叶而显得深邃,还有叶片斑驳的先紫红门兰(Orchis mascula)沿着一条隐秘小径蜿蜒分布。伯盖特林地则出人意料地花草稀少,只有在少数几处能见到一片片报春花、一小簇肺草(Pulmonaria),或另一小簇四叶重楼(Paris quadrifolia)与先紫红门兰。

我们与树共生——它们是我们生活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。我们吃树上的果实,开关木门窗进出屋子与卧室,用木棒打板球,驾着木船出海航行或赛艇竞速。我们每天在木桌上吃面包,在壁炉旁燃木取暖。我们坐在木椅子上,用木球杆和木槌门玩槌球,划着独木舟穿梭河流;我们在树干旁种植攀援的豆蔓,用木料搭建棚屋,夏天在树荫下读书或野餐。清晨通勤时,我们翻阅树变成的报纸,在图书馆借回树化作的书籍。

树根始终是一个巨大的谜团。有些树,比如无花果和桉树,能将根系扎得极深,仿佛天生就知道地下有水源,还准确知道水的位置。这是如何做到的呢?有个无花果树的故事——它的根沿着牛津大学万灵学院的墙壁一路向下,最终在酒窖里被发现——一条树根穿透了酒瓶的软木塞,直接伸进了一瓶陈年波特酒中。

沉入梦境那清凉翠绿的深处,总是与穿越森林幽暗地面的感觉极为相似,就像在黑暗的林间游动。书有叶,文字是枝条,树在耳边低语、呼吸,而恋人们将激情镌刻在树皮上,尤其是光滑的山毛榉树皮上,山毛榉¹——那爱情之书。

自十七岁时父亲去世后,那种失落、被逐出天堂的感觉就始终伴随着我。我想,我之所以如此渴望寻找并买下一片废墟——这座房子——并将它修缮,使之重获新生、注入新的生命,或许正是为了以某种方式让我的父亲复活。这与我对自然保护的努力、对它的兴趣是一样的。我不希望事物死去、不希望它们消失。我想要为万物注入新的生命,并为它们的生存而战。

天气酷热,我在护宅河里进进出出五六次,划船清除了些水草。夜里睡在铁路货车厢²里,就像前一天晚上那样。那是一场深沉的梦,梦里出现了船、岛屿,以及蜿蜒的潮汐水道——也许是在西班牙南部,伊维萨或马略卡。梦境模糊难辨,我小心翼翼地尝试驾驶一艘无法完全掌控的船,一切都让我感到费解。

周四,热浪滚滚:十几只带黄纹的食蚜蝇忙碌于一片白色伞形科的花海;还有只醉意陶然、沉浸在花粉中的蜜蜂,趴在蓝刺头的花球上,一动也不想动。

我到护宅河里除水草。

试着从各种角度向水提出一些看似不可思议的问题。水中,水面之下,究竟藏着什么生命?为什么水和我们的思想如此相似?表面上有掠过的思绪,但思想的真实世界都藏在底下,藏在潜意识如海般幽邃的深处。那是我们梦境生发的地方。

秃鼻乌鸦成群飞回家时,会低声呼噜,发出轻柔连续的声音。

我走到铁路边的草地上,偶然惊动一对野猫。一只黑的,在割下的干草垛行间捕猎,另一只白的,正慵懒地享受阳光。我猜白猫是聋的,毕竟白猫常有这样的情况,而它似乎依赖黑猫充当保镖,为它警戒周围的危险。两只猫察觉到我的存在后迅速跑进了树林,黑猫在前,白猫紧随其后。

在开满野花的干草地上,草地褐蝶(Maniola jurtina)随着我的脚步悠然飘起,闲闲地飞着;小小的看门蝶(Pyronia tithonus)翅膀扇动得像眼睛眨,几乎在以一场无声的合唱,感谢我的不去打扰。

昨天下午,我在几年前亲手整理的树篱里采摘黑莓。如今,这片树篱已重新焕发出蓬勃生机。眼看九月将至,黑色果串如瀑布般闪闪发亮,挂满向阳的灌丛。果实滚落进碗里,饱满如葡萄,紫色的汁液溢满其中。蠼螋和蜘蛛也会掉进碗里,慌忙往上爬试图逃脱,却又滑回果堆,消失不见。

回到厨房,我用镊子解剖了一枚最漂亮的黑莓,把一颗颗果粒小心翼翼地剥下来数数。每剥下一颗,果粒便爆裂开来,汁水飞溅到垫在下面的纸上,晕染出一幅朦胧的紫色水彩画,仿佛是灌丛的剪影。我解剖了两枚黑莓,共有果粒六十四颗。然后我不想弄了,直接把剩下的黑莓拌着酸奶吃掉了。

黄蜂和绿蝇在荆棘丛中的果实间爬来爬去。一只优红蛱蝶沉醉在狂喜里,吸吮着,纹丝不动,只偶尔愉悦地弹颤一下翅膀。

我把地毯拿到外面抖了抖,铺在露台上。另一只优红蛱蝶飞来,停在地毯上,沐浴着阳光,与地毯上土耳其图案的蝶形花纹融为一体。

点燃炉火总让人怀有几分虔诚,仿佛在祈求它能拥有自己的生命,自由升腾,熊熊燃烧。伴随着风箱起伏,生火带着某种音乐性,也像是一种新生。它当然也像建筑:在一根根枝条搭起来的结构里,微光出现,第一簇火苗挣扎着从黑暗中蹿出。点火也是一种物理学,因为它教会你如何在能量与物质间寻找微妙的平衡——如何将一种转化为另一种,只留下一个更温暖的房间和少量灰烬,撒在褐苹果树的根部或者土豆园里。

壁炉显然是房子里最神圣、最充满灵性的地方。它位于房子的中心,也是唯一与天空相通的部分。房间里的一切都指向它,每个人都会被它的温暖、舒适,尤其是它那无法抗拒的情感魅力所吸引。它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,需要不断被「喂养」。

面对护宅河的书桌上好像有东西在窸窸窣窣。原来是一只甲虫——小巧、褐色、身形细长,似乎被困在蜘蛛网上。它扭动着窸窣挣扎,扭一会后,就像弹簧一样猛然弹开,伴随着一声清脆的「啪」响,周而复始。 我还发现横梁上有一个更长的虫洞。这会是红毛窃蠹(Xestobium rufovillosum)吗?不太确定。大小是对的,但颜色不太对,也稍显过长、过细。修剪过的柳树烂枝里有红毛窃蠹,它们常常随着这些柴火被带进屋里。我把这只甲虫放进一个果酱罐里观察,打算明早把它放生到一截腐朽的柳树上。壁炉旁的柴火堆里大概有一半被虫蛀了。我讨厌「壁炉角」(inglenook)这个词——听起来太土气了。

各式各样的生物在这座房子里进进出出。深夜,我的书房地毯上会出现一些蝾螈,悠然地漫步。它们似乎知道自己的去向,如果我不去打扰,它们很快就消失了。有时候,我会把它们捡起来放到花坛里。蟾蜍也会造访,门口住着一只,被逸出的热气骗得以为是春天,整晚发出低低的叫声。看来屋里到处都是它们可以钻进钻出的裂缝和角落。况且,大多数夏天和秋天,门都是开着的。冬日晴天时,木柴炉偶尔会让书房过于暖和,这时我就会把门敞开透气。

蛾子或蜻蜓信任地停在你的手上,甚至会在手上漫步。

花时间观察昆虫这件事,是有值得尊敬的先例的。纳博科夫花费数年追逐蓝色蝴蝶,或通过显微镜凝视它们,而这并没有妨碍他写作。昆虫比我们活得更贴近土地——在我看来,它们也更贴近月亮与星辰。它们对天气的细微变化、农历节气,甚至对夜晚空气中彼此的一两个信息素分子都会作出狂热的反应。

窗外便是我们的萨福克公地。它连同四片草地和围绕其间的树篱,整个春夏都充满了昆虫的嗡鸣。即使到了十一月,屋里的蝴蝶仍然会醒来,扑打着窗户,拖着像破碎衣裙般的蜘蛛网。而一旦木柴炉将室温升高到华氏七十度以上,姬蜂从横梁上的缝隙和卯孔中钻出来,在屋内嗡嗡作响。一两个月前,它们曾花大把功夫探索这些藏身地,就像潜水员在水下搜寻鳗鱼。

蜘蛛网的结构设计与树干的纹理有着相似的规律。我曾数过,覆盖窗户的蜘蛛网共有 59 圈同心丝线,直径约为七英寸,虽然更接近椭圆形而非圆形。

水涯狡蛛(Dolomedes fimbriatus)的名字让我想起阿基米德,毕竟它们都让我联想到水——阿基米德据说是在那次著名的洗澡里发现了浮力定律。而水涯狡蛛依靠的是另一种物理定律:表面张力,以及液面弯曲的力量,让它的八条腿能够均匀地张开,浮在水面上。蜘蛛身上总带着一种智慧与古老的气息,让人不禁感到,它们注视你时,仿佛有什么深邃的思考正在进行。

走进森林,就像闯入一个海底般光怪陆离的领域。树冠之下的隐秘世界,有时寂静无声,有时却充满电锯的轰鸣、人们的歌声、斧头的敲击、劳动的喧闹,甚至篝火的噼啪声。

我祖父被截去手掌的手臂残端,看起来和树在被砍掉枝条后愈合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。树皮从伤口周围生长、覆盖,向中心汇聚,最终像水流般合拢。祖父对截肢的创伤反应和树很相似:他成长得更快,变得更高大、更强壮。而且,他扎下了更深的根。他那没有手掌的手臂,看起来就像一截雪茄。

翻动堆肥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乐趣之一。每每剥开层层半腐烂的杂草,我都会感到一丝像考古般的兴奋,还有点像清点钞票时的安静满足感。我有一群属于自己的小炼金术士——成百万的微生物忙碌着,将香蕉皮、土豆皮和草屑这些废料转化为金黄而芬芳的肥料,用来滋养今年的沙拉作物,并让玫瑰花开得更加繁茂。

冬天,当你拨弄炉火时,堆肥堆会冒出滚滚蒸汽,你甚至可以用它来温暖冻僵的手指。作为一座植物热电站,堆肥堆是老鼠或田鼠偶尔光顾的栖息地,或者是其他喜爱温暖和庇护的生物的藏身处。其他人会在堆肥中发现盲缺肢蜥或蛇,但我没那么幸运。不过,今年夏天我发现了一只胖乎乎、橙色屁股的熊蜂,正在我用铁锹挖掘后留下的陡峭土壁上筑巢。

「凶狠」是我脑海中用来形容黑刺李的第一个词。也许你会说我是受虐狂,或者品味怪异,但我依然喜欢这些树篱中的「海胆」。这些带刺的步兵会像黄蜂一样扎伤你,甚至瞬间戳破拖拉机轮胎。整片灌木丛就像披了一层注射针筒组成的盔甲。

每当我想表达对某片树林或某种树的感受时,我总是走出去,与这种树一起进行一番艰苦的体力劳动。而树总会以某种方式回应我,仿佛只有那些愿意投入一两个小时辛勤劳作、甚至愿意忍受一些痛苦的人,才能让它们向你袒露秘密,将隐藏的真相逐渐展现。

有时候我醒来,看到一扇窗户或一面墙,然后会想:「我在哪?这是谁的房子?我在哪个国家?这是酒店,还是朋友家的卧室?还是情人家里?」然后我才慢慢记起来,我是在自己家,只不过在另一个卧室。其实吧,我总是换地方睡觉,今天睡这个卧室,明天换到另一个空着的房间,有时还会到田野间的小窝去住。

窗外传来一阵细碎而有节奏的叩响,听起来像是园丁在干活。他是在钉篱笆桩,还是在修补一扇门?那声音像极了锤子的敲击声,而实际上,这是鸫用喙对蜗牛壳发起的一次次强劲有力的打击。这只鸫总是在房子周围特定的几个「铁砧」上忙个不停。一处是靠近白蜡树拱门边的一堆瓦片,另一处在一棵小核桃树附近的木棚旁。

醒来,第一件透过窗户看到东西就是树林。一扇窗能看到 12 棵树,另一扇能看到 16 棵——窗子就像被分隔开的画框,每一格都镶嵌着枝叶交织的树影,以及更远处的萨福克天空。太阳正从云层中缓缓露出。

白蜡树(枫树亦然)枝叶交织,宛如济慈《希腊古瓮颂》中恋人的欲吻:「你将永远爱下去,她也永远秀丽!³」这一吻凝固于时间之中。常春藤的蔓子拥缠着白蜡树,在树皮上留下了浅沟印痕,正是「刻骨铭心」的最佳写照。

蜿蜒的河流与一棵老白蜡树修剪后弯曲的枝条如出一辙。它们展现并描绘了世界中力量的恒久变动。如果一棵白蜡树先朝一个方向长,随后又朝另一个方向,那是因为它在适应周围不断变化的光照条件。

我记得自己曾学习过树叶和气孔的细节,将剃刀在实验室教室前面的皮革磨刀带上磨快,切出精细的树叶切片。气孔的奇妙令人惊叹。我们未来的命运取决于一个至关重要的自然过程:二氧化碳在大气中的进出循环,释放出 D.H. 劳伦斯曾深思的那种元素,我们继续生存的基本条件——氧气。

我们可以将每棵树视为一个氧气工厂,同时也是碳的捕捉器和储存库。因此,要控制和固定碳,最好的方式就是将其锁进树木之中,并且利用这些木材,创造出能够留存永久的美丽事物。


【译者注】

1、原文为 buche,德语中「山毛榉」的意思。在这个语境中,作者可能更多地在暗示 buche 的历史来源,尤其是与书(book)这个单词的关联。

2、迪金在拍卖中买了一节货车厢,改造成卧室,放在核桃树农场。

3、此处采用查良铮译本。


原文:Roger Deakin & Robert Macfarlane: Fragments